【第二名文章分享】第一次.一個人翻過幾座山。訪一群陌生人,留下心裡的一個家(文/王瀚陞)
他指著遠方,誰也不知道那是45度還是60度角,只說翻過那群山就可以找到某個彞族部落。
說實在我也不知道彞族是什麼,但路上總可以為了期待某種碰撞認識自我的衝動啟程。帶上饅頭和麥芽糖,一路上從遇見幾個樵夫到逐漸一個人,再到數小時沒遇到半個人,甚至半頭動物。這不是多麼澎湃值得一提的旅行,卻是不斷質疑是否該繼續前進,在現實與憧憬之間猶疑,仍努力與當下對話而前進的自我實現旅程。
⋯⋯回頭望出發的小村和隔山的梯田,已從對風景讚嘆到全拋在身後消失蹤跡。開始學著分辨路上的腳印是否剛踩下,馬糞是否新鮮,見到水坑裡的大石便感到幸運,那是某個人為後來者鋪上的墊腳之路,而我從中得到跳躍。
一個人,只剩風與影子的聲音。「該回去了嗎?」的聲音每隔幾分鐘便響起一次。出發前曾認為任何不妥就停下轉個彎回去,但當真正步在路上,實現對目的地期待的傻氣執著旋律,足以讓對未知的退卻成為配樂。我曾太多次停下,回頭望,但總決定再走一小段就好。在某個沒有其他選擇的時候,選擇就會出現,我選擇相信有路便一定通到某個地方,並接受這結果,即使得撥開樹叢,或走進幽暗的谷中。既然作了選擇,只剩下專心欣賞沿路的風景,
每一個踏步都預示著接受的淡然欣喜,存在即意義,片刻即永恆。那巨松到小葉各有姿態,不變的是從瘦黃的蜷曲到豐盈的湛放,都承載了季節更迭的溫度。
從這座到那座山,在陽光還沒忘了奔馳前,我終於看到許久不見,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種動物,那是一頭牛,至今還彷彿記得陽光照在牠身上的光茫,而這象徵著附近有人家。即使甫到達但也到了需要返回的時刻,不甘回去的我又轉了一個又一個轉角,畢竟習慣放牧的彞族不是一般的群聚部落,而是一山頭一戶的分居而建。我終於見到幾個孩子,隨便找了個問題大喊好吸引注意:
「這裡到底是哪裡??」(其實根本知道答案),幸運的策略奏效,包著頭巾,身穿傳統黑彝褶裙的長者步出打量我,
「別害怕,進來吧。」她比想像中還溫柔的口氣,用不擅長的普通話說著。
他們圍在爐邊烤火,除火爐與草蓆外,找不到太多家具。但每個人的神態優雅而放鬆,眼裡全無空虛疲憊而如同奔流的水,我想也許烤的是火,也是化不開的彼此。